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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英】闲话马车


初秋的风总是凛冽,席卷天上飘过的云,只留几缕在候鸟身旁浮沉,荡过萎靡的道旁林,枯黄的树叶在地上打转,一切好似萧条至极。尖肃的骏马嘶鸣在道路不远处响起,嗒嗒的马蹄声合着车轮辗转的声音汹汹而来——极尽奢靡的贵族马车正驶向秋狩的路上。


车前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小心点短命鬼,车撞坏了可不是你这乡巴佬能赔得起的。”在车上昏昏欲睡的亚瑟听到了喝醉酒的马车夫那不堪入耳的咒骂,随口唤了女仆去查看情况。女仆熟练地从钱袋里捏出两枚钱币,提着裙子走到车前,正准备将钱币扔在被车撞到的可怜人身上打发他走开,这可怜人却抬起了头。


“波诺弗瓦少爷!”女仆看清这人的长相发出一声惊呼,亚瑟坐在车中不耐地等待着,听到这声喊叫才伸出手缓缓撩开华美精致却厚重的帘子,从车窗向外看去。


弗朗西斯穿着束腰外衣,为了御寒又搭了一件衬毛外套,很常见的平民衣着,不怪下人们认不出来。亚瑟见着这样的弗朗西斯感到微微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感兴趣。弗朗西斯微笑着抬头看见女仆指间即将抛出去又刹住的钱币,表情不变目光上移看向女仆的眼睛,“美丽的小姐,劳驾您扶我起来一下。”女仆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把钱币塞回去,伸手扶他起来。弗朗西斯站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笑着对女仆说,“以这么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漂亮姑娘面前实在失礼。”女仆听了低头脸红,待抬起头想要奉承弗朗西斯几句时却看到弗朗西斯已经不在原地,他可能摔倒的时候扭了脚,正一瘸一拐地去捡地上的两本书——被马车撞到时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的。


亚瑟叫回女仆,让她请弗朗西斯上马车送他一程,顺便为这次事故向他赔罪。弗朗西斯抱着两本书,想到自己行动不便,欣然答应了。马车继续如风般向前,路上的石子硌着车轮,马车上下颠簸,但醉酒的马车夫可顾不上这个。


亚瑟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弗朗西斯,腿上的马裤半旧不新却整洁干净,他想起曾经面前的这个人总是穿着上好的缎子缝制的衣裳,镶饰着金色银色的丝线,中间填满了绿色的和灰色的鸵鸟毛,边沿用白色绒毛填满,零零星星的各色羽毛点缀其间,所有的子爵都穿着这样形制的礼服穿梭在宴会之间,包括亚瑟自己,但他却觉得只有弗朗西斯与这件礼服最契合,金色的半长发丝垂落在羽毛上,像是圣经中高贵典雅的天使。马车又一次碾过石子,打断了亚瑟的回忆,他看着弗朗西斯掀起帘子注视窗外的侧脸,试探着开口。


“我很抱歉,弗朗西斯先生。”弗朗西斯转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柯克兰伯爵家的亚瑟,这没什么,小磕小绊而已。”亚瑟皱了皱眉,他以平级身份称呼弗朗西斯为先生,但弗朗西斯显然是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的道歉不是因为这件事,波诺弗瓦伯爵家的弗朗西斯,我很抱歉,我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波诺弗瓦家悄无声息地没落了。”弗朗西斯看向亚瑟的眼睛,小时候的那双茵茵的翠绿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眼望去深不见底的湖绿,他知道亚瑟在提醒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在挖苦他不上台面的衣着,在询问他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跑出来丢波诺弗瓦家的脸。


弗朗西斯不紧不慢地从身边拿起两本书放在桌子上,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问,“看过这些书了吗?”亚瑟随意扫了一眼,一本《坎特伯雷故事集》,一本《十日谈》,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会读的书,但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读过,可他不知道弗朗西斯这么问的目的,也没有义务将自己的阅读情况汇报给弗朗西斯,于是他没有出声,只拿出一枚金币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弗朗西斯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便自顾自地开口,“我们从小到大参与过的宴会数不胜数,它们奢靡,浮华,金碧辉煌,也许这就是我的一生了吧,我曾看着那盏又大又笨重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水晶灯这样想。”亚瑟记得那盏水晶灯,那是亨利公爵夫人花高价买回来的水晶灯,甚至请人为那盏水晶灯做了文章,词藻华丽用尽浑身解数去赞美,当时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是想笑,如今听到这“又大又笨重”的朴实形容却觉得真是再形象不过了。


“这样无聊,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让我感到失望,我多希望那盏灯能马上掉下来,掉在我身上,结束我浮于表面的一生,顺便把自己也砸个粉碎,到那时亨利公爵夫人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亚瑟试着想了一下,看到那样的表情他一定会笑,如果砸死的是自己,恐怕他会没有任何负担笑得更加开心。


“但世事总是不如所愿,那灯还是高悬在每个人的头上摇摇欲坠,我还是没能结束一生,但好在我的一生也遇到了转折,我读了教会的禁书。”说到这,弗朗西斯伸出手将两本书推到亚瑟摩挲金币的手边,亚瑟目光仍在金币上,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弗朗西斯的动作。


“它让我知道原来生活可以有那么多种方式,人间会有那样多难以禁受的苦难,不是所有人每天都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宴会厅中做着无谓的攀比和较量,也不是所有人都将教会的一言一行奉为圭臬,他们敢于揭露,他们说教会吃人不吐骨头,这是我囿于城堡中时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他们勇于直面苦难,他们靠自己在努力的生活,而我在城堡中唯一的困难就是那盏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断送我的一生。”


车里很安静,弗朗西斯落了话音,亚瑟没有任何回应,但弗朗西斯知道,他都听到了,因为亚瑟摩挲金币的手指顿住了。


耐人寻味的沉默没能持续太久,随着马嘶声的响起,女仆在马车外说,“波诺弗瓦少爷,到地方了。”弗朗西斯打破沉默,他说,“亚瑟,你看我一眼。”亚瑟这才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帘子太厚了,亚瑟,它让你什么都看不见,你看不见喧闹的街市,看不见忙碌的人们,看不见人间的苦难以及苦难背后的丑恶嘴脸,所以我选择去他们中间看看。”临下车他才这样回答亚瑟,自己为什么穿着平民的衣服。弗朗西斯掀起厚厚的帘子跨下踏板,帘子却没放下,他转身像是打趣一般对亚瑟说,“贵族家的少爷,脚下和眼前总是黑的,怪不得会撞到人。”


道旁的落叶被扫进花坛,没有云的遮挡落日的霞光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轻拢着那辆马车,醉酒的马车夫在暮色中更加沉醉,好在他似乎有些倦了,不再与风竞速,只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弗朗西斯拿着书,目送着马车离开,然后在柔和的余晖中看到窗边的帘子被折了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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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于我的梦,梦里的画面是黑底白字,上面写着“贵族家的少爷,脚下和眼前总是黑的。”还挺像电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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